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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兴君

张炜是当代文坛屈指可数的作家。他的《你在高原》《古船》《九月寓言》等小说创作成就斐然，其散文创作也毫不逊色。他的最新散文集《我的自语打扰了你》（万卷出版公司2016年9月出版），向世人展示了浮躁时代的心灵隐居，让读者在张炜的自语世界里收获了一份心灵的自在与安宁。

这本书是张炜创作40多年来的散文精粹。他写乡野，写故园，写那些令人精神一振的自语，笔下有很多值得我们反省的内容。他说：“今天残存着各种各样的机会，也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混乱和污垢。在这个时刻，人接受着检验，人在目击、识别，也在自我注视。人不仅仅是一个评判者和谴责者，还应该是一个自省者和忏悔者——失去了后者，一个人也不可能永久地站立。”他的散文丰富随意，但在题旨上却有独特考量，体现出他的文学韧性和坚持态度。他多次提及，自己对文学始终抱着神圣而敬畏的态度。这种韧性和坚持，也体现了一个精神守望者崇高的文学情怀。

张炜是一个孤独的守夜人，他记录着大地的草树、云霓、雪雨、收获、泪水、困厄与无奈。他对喧嚣和欲望的质疑与反抗，无疑也是以故地作为依赖和精神资源的。故乡故情，吾土吾民，是写作者的精神原乡，也是他们的灵魂栖息地。早年的芦青河，晚近的万松浦，都是他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场域。这些文字体现了他执着的家乡情怀。他寄情于那些原生态的自然物事，这也与齐鲁文化的崇奉自然相一致。这种自然情怀和人文情操，浸染着作家细腻的情感。

张炜的灵魂是享受孤独的，因为自己乐在其中。他与现代物质社会有点“隔膜”，他心怀恐惧，既忧生，又忧世。他在无人之地从不孤单，因为他身处自然之地，追寻着乡村的月光、海边的白云，在鸟声村语、晴耕雨读中感受乡野田园的淳朴、恬静。这是对大自然与劳动本身的敬畏与热爱，是对无边喧哗的感悟，是对无声诉说却无处不在的历史文化的沉思。书中的《古镇随想》《难忘观澜》《西双版纳笔记》《台港小记》等篇章，充盈着回归山野的兴奋与愉悦，犹如牵引人的绳索，把读者带入了一个淳朴自然的世界。

张炜没有寻求所谓的生存智慧，也没有浅薄的幽默，他攀行的是精神的阶梯。他在《我的自语打扰了你》中说：“我认真地翻看了自语的痕迹、那些记录，发现我如上的判断并没有错。是的，我有时候常常用到‘恨’这个字，那是由于我太‘爱’了。”这些直白地表露心迹的文字，让人看到了作家一如既往的坦诚与坚守。读之，感到他的文字很沉稳，朴素高洁，没有花腔俗调，来自真实的内心。

张炜认为，写作是一个“孤独者的心音”，而散文则是一本“丝绺相连的心书”。用心去写，是他获得读者认可的原因。书中，不论是读史、写人，还是谈艺、记事，他都从一个思想者的维度上书写。他的散文，几乎包括了社会人生方方面面的感悟。尤其是在对世道人心的体悟中，他多从普通的生活现象出发，从一些平常的事例上阐发哲理，关注的是一些思想本体的问题，从中探寻生命和生存的意义。他的本色是书生，但有时却像斗士。他有这样的定力，澄静时在深山面壁数载，委婉如处子，但一旦发现目标，又如鹰隼腾越，迅捷而犀利。

张炜曾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要不光能够虚构故事、写写议论的文字，他还必须要能够面对生命的全部复杂问题，发出个人最真挚深刻的声音，以证明自己确实具有跟这个时代对话的能力。”在笔者看来，那些看似孤独的人，或许并不孤独。他们懂得品味孤独，懂得与人微笑，他们拥有的可能是你意想不到的恬淡与繁华。张炜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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