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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马某，一边是16岁的女儿，陈芳（化名）说，手心手背，碰了哪里，自己都是钻心地疼。2013年4月11日，身患精神分裂症的马某持刀砍死了女儿、砍伤了妻子，随后被送至广元市精神卫生中心强制治疗。

　　按照村里人的想法，这样“犯过大错”的精神病人，应该一直“关”着才安全。

　　然而，时隔数月，2014年2月，陈芳向法院递交了一份申请，让丈夫回家，由自己照料。强制治疗为免费，患者回家后却无补贴，这份申请背后有着怎样的曲折和纠结？

　　那一次

　　让丈夫回家 失去了女儿

　　2013年4月9日夜，在山西煤矿打工的广元朝天人马某手指受伤，被工友送回广元。然而工友们对马某亲属强调的病情，并非手伤，“快领去医院，一直说胡话，怕是精神出了问题吧？”亲属将马某送至医院检查，院方表示：精神分裂可能性极大。

　　“总不能不让回家吧”，陈芳（化名）还是将丈夫接到了家。在妻子印象中，丈夫是个沉默的人。然而回家路上，马某却一直喃喃自语。到家已是4月10日，马某像往常一样，先去照看自己患了脑瘫的女儿。天有些凉，马某将女儿抱到堂屋的椅子上烤火，并为女儿按摩已经萎缩的手臂肌肉。看着丈夫的状态，陈芳才放下心来。

　　但10日傍晚，马某再次开始含混不清地低声嘟囔。23时，待陈芳睡下，马某便要求16岁的女儿与其一起“念经”。11日凌晨2时许，马某提起斧头叫醒了陈芳，说：“你是魔”。陈芳惊慌不已，经过一番劝说，马某放下了斧子，出去转了一圈。然而他回来的时候，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水果刀。一边“念经”一边恶狠狠地刺向妻子的脖子，陈芳往旁边一躲，紧接着第二刀又刺中了陈芳的额头。陈芳逃向屋外，马某紧跟其后，第三刀刺中妻子的后背。

　　3时许，其妻回家见马某与女儿仍在堂屋“念经”，神态正常，就悄悄回房了。丈夫一直很爱女儿，可能只是对自己不满吧，马某忍着疼痛低声哭泣着，躺在床上睡着了。

　　11日7时许，马某一脚踢开妻子的门，说：“你把女儿害死了。”心里一惊的陈芳赶紧起床，发现女儿已被砍死。当办案民警赶到时，马某神情亢奋，说自己帮女儿驱魔。2013年6月7日，四川华西法医学鉴定中心出具有关马某病情的检测报告，显示马某患有精神分裂症。

　　这一次

　　让丈夫回家 没有人理解

　　向来老实巴交的马某，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吓人事，在本来就不大的村庄中被人们口口相传地讲述着。2013年8月20日，该案在朝天区法院开庭审理，由于马某患有精神分裂症，不负有刑事责任。“精神病人杀人也不犯法，这样的人还是关起来比较安全。”在马某被进行强制治疗的同时，村里不少人都觉得，这样才是安全的方式。

　　然而时隔8个月之后，陈芳向法院递交了一份申请，要将丈夫接回家。申请是陈芳托人写的，内容很简洁：“经过长达近8个月的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马某目前病情基本稳定，已具备出院条件，申请将其解除强制医疗。病人出院后，将由其监护人（妻子）监督其长期服药治疗。”记者从广元市精神卫生中心了解到，若不按时服用药物，病人将有病情复发的可能。

　　最新消息

　　近亲属请求解除强制医疗

　　全省罕见 法院暂未同意

　　四川省高院刑一庭庭长王世梁介绍，根据《刑诉法》，被强制医疗的人及其近亲属有权申请解除强制医疗，但在向决定强制医疗的法院提出解除申请时，应提交对被强制医疗的人的诊断评估报告。

　　据了解，广元市精神卫生中心已将其马某病情最新状况以书面的形式告知朝天区法院。然而，是否同意家属申请，由法院组成合议庭审查决定。王庭长表示，目前，像本案中，近亲属请求解除强制医疗的情况在全省并不多见。

　　目前，法院暂未同意家属申请。朝天区法院张副院长表示，法院的立案庭已经收到了陈芳递交的申请，这样的情况在广元尚属首例。谨慎起见，已向广元市中级人民法院汇报，并等待下一步审查后方能决定。

　　艰难决定的背后

　　丈夫：低头流泪“我错了”

　　妻子：好丈夫“醒来了”

　　为什么要接丈夫回家？曾被持刀伤害，并目睹16岁女儿殒命的陈芳，难道就不怕再被伤害吗？陈芳沉默了数秒，吸了一口气说：“他发病之前都很好，他在医院里清醒过来后，对我说他做错了。”

　　已经遇害的大女儿明明（化名）患有脑瘫，在过往的岁月中，陈芳主要负责在家照看孩子，而马某则在外打工挣钱。丈夫是个沉默的人，有时候也会脾气暴躁，但面对明明时，始终能温和对待。陈芳的邻居说，自己串门的时候，看到从外面工地上赶回来的马某将走路不便的女儿小心地抱到院坝里晒太阳，还为她梳头。

　　在女儿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芳都有些精神恍惚，但是她也经常回忆起丈夫的好：肯吃苦，又顾家。他打工几年回来，自家盖起了砖混结构的新房子。马某自己在外地挖煤，指甲里都是黑的；一件背心穿了记不清好多年，领子都已经完全松垮了，也不舍得买一件新的。马某每次打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脑瘫的女儿按摩已经肌肉萎缩的手臂和小腿。指甲乌黑的父亲，拉起女儿的手，眯着眼睛为其剪指甲……这样的回忆，让陈芳一想起来，就不由得痛哭失声。

　　据朝天区公安局办案民警介绍，据调查，在马某杀害女儿砍伤妻子之前，其家庭关系一直很和睦。被害的大女儿被夫妻二人照顾得很好。马某的律师向海波表示，在马某被送入医院治疗后，陈芳每个月都要去探视丈夫，送些吃的，陪丈夫聊天。

　　为避免刺激到丈夫，陈芳从来不敢主动提起女儿遇害一事。然而今年1月的一次探视，马某突然对陈芳说：“是我做错了。”这句话让陈芳有些不敢相信，她又问了一句：“你说啥子？”马某低着头开始流泪：“是我做错了，是我害了大女子。”陈芳顿时泪水长流，随后通过律师向朝天区法院申请接丈夫回家，“他醒过来了，我总不能让他在里面住一辈子”。

　　成都商报记者 梁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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